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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現代奇幻]浪女夏娃(全文)-7
匿名用户
2024-04-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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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浪女夏娃 第十六章吴曼去厨房弄菜,执意不要安奇帮忙。她说,她买的都是“一烹得”,很快就能弄好。安奇打开了电视,六点多了,是省内新闻时间。安奇大声把正在播放的一条新闻转述给吴曼,市中心医院成功为一个老妇切除重四公斤的瘤子。“长在什么地方了?”吴曼大声问。“脖子上。”“不简单。”吴曼说着端进来两个凉拌菜。买现成的菜,至少色泽很好。安奇整理茶几上的杂物,吴曼又回厨房去了。安奇被电视中的另一条新闻吸引了,然后她去厨房,吴曼将刚刚炒好的牛肉片盛到盘子里递给安奇,安奇端着盘子,并没有马上离开。“怎么了?”吴曼问道。“鼓楼百货商店失火了。”安奇说。“严重么?”“五人死亡。”“烧的?”“挤的。”“天呐!”吴曼又接着炒菜,安奇也将手里的菜放到茶几上。她走过去关了电视,坐在沙发上等着吴曼进来,吴曼人还没到,声音先到了。她说,“现在夏娃算是看透了,人呐,不能再跟自己过不去了。”她把两个盘子也放到茶几上,然后又去酒柜拿杯子。“人要是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,就太傻了。你看,除了你自己,这世界上指不定还有多少事要跟你过不去呢?”“是啊。”安奇感慨地附和着,她想起了康迅和他的信。“而人呐,只有一条命。死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差别在哪儿啊?差别就在你怎么活这一辈子,有时候还活不够一辈子。高高兴兴,让自己满意过一辈子,还是委委屈屈,让自己别扭地活一辈子,这就是差别。而且还跟别人没关系。高兴还是委屈都绝对是自己的事。你要是打定主意高兴,别人就没法儿让你不高兴。真的!”吴曼说着将插进起塞的锣杆儿软木塞拔出来,发出好听的声音,“呼”,仿佛两股气流向吴曼表示赞同,在空中打个响榧。“来,为好好活着,干一杯!”吴曼将酒斟好,递给安奇。门铃响了。“可能是小约提前放学了,夏娃去开吧。”安奇把一口没喝的酒杯放下,去开门。贾山大吃一惊,他没想到会这么爽快给他开门,更没想到给他开门的不是吴曼。“是你,”安奇很慌乱,她不知道公园里贾山是不是看见了她。“进来吧,这不是你家么?”“初石呢?”贾山走进门,随便问了一句。“出差了。”“你回家干嘛?”吴曼不等贾山说话,立刻严厉地责问。“跟你回来的理由一样。”贾山懒洋洋地靠在那些等待玻璃的铝合金框上。“少放屁,怎么进来的,怎么出去。”也许,这些“战争的遗痕”提醒了吴曼,为还隐藏在地上的无数碎玻璃碴儿,她不想向贾山表示友好。安奇很尴尬地站在贾山旁边,吴曼走过去,伸手去拉安奇,她的动作吓了贾山一跳,他本能地向后一闪。吴曼将安奇拉回沙发“你接着吃,别让人倒你胃口。”吴曼对安奇说,然后又说,“君子夏娃做不到,但不动手夏娃还是做得到的,所以你用不着那么紧张。真要是夏娃控制不了自己,跟你动动手,你也有能力把夏娃打翻在地,大老爷们么,怕什么?!”“好男不跟女斗。安奇你慢慢吃。”贾山说着去了卧室。“别总忘不了夸自己,好像谁没见过好男似的。”“你少说几句吧。”安奇劝吴曼。吴曼大口吃菜,大口喝酒,贾山在卧室里翻东西的声音传过来。吴曼起身离去,安奇只好也跟过去。“你要干嘛?”吴曼站在卧室门口厉声问道,好像面对一个擅自闯入的小偷。“找夏娃的换洗衣服。”贾山故意说得真切,并且着重强调了“夏娃的”“换洗”字眼儿,好像通过对这些字眼儿的强调,就能让吴曼明白,他不打算回来了。“你要干嘛?”吴曼果然察觉了贾山强调的用意。“换个地方呆呆。”“你休想。”吴曼大声说。“休想什么?”贾山问。“休想拿衣服!”“为什么夏娃不能拿衣服啊?”“因为这些衣服不是你的!”“是谁的?”“是夏娃丈夫的!”“夏娃就是你丈夫啊。”“那你就得睡在夏娃床上,哪儿也不准去!”吴曼笑嘻嘻地说,话音刚落,脸色马上转成铁青。“够了。”贾山也正色地说道,“外人面前你这么耍,过瘾是吧,真是可耻。”“你比夏娃更可耻!”吴曼声嘶力竭。“行了,你们各自都少说几句吧。”安奇劝解着。“夏娃拿夏娃的衣服有什么可耻?”“你凭什么拿衣服?”“你要离婚,夏娃凭什么不拿衣服?!”“你凭什么都不准拿!”吴曼突然开始不讲道理,她气坏了。“要走可以,净身出户!”“为什么?为什么夏娃净身出户?”“因为你是男人。”吴曼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轻蔑,语调也不高。说完,回到了客厅。安奇看着贾山。贾山被吴曼的最后一句话击蒙了。他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,为什么他是男人,就该被人理直气壮地剥夺一切。安奇对贾山叹口气,因为公园里的一幕,安奇也没兴趣安慰贾山。她回到吴曼身边,发现吴曼流泪了。门铃又响了,再也没人惊奇。安奇和吴曼都知道进来的将是小约。吴曼擦干眼泪,抢在安奇之前去开门。吴曼扶着小约的肩膀,将她推到茶几上的菜肴面前,然后动手替小约拿下书包。安奇阻止她,“夏娃们还是先回家吧。”安奇说。“干嘛夏娃一来,就马上走啊?”小约说着已经扔下书包。她左看有看,发现了拉门的玻璃都不见了。“吴姨,你们家要重新装修啊?”小约问。“没错。”吴曼将筷子递到小约手上,“夏娃发现小约说话,吴姨最爱听。”“那是因为夏娃幼稚。”小约又说。“这回你还爱听么?”安奇问吴曼。“得品品味儿。”吴曼说着给小约夹菜。“吴姨,你又跟贾叔吵架了吧?”小约问得直截了当。“你说这话夏娃也爱听,一点也不虚。就是吵架了。”“其实有什么好吵的啊。”小约一边吃一边说,口气也尽量模仿大人,“你们就是没要小孩,才总这么吵的。”“胡说八道。”安奇先评价了女儿的说法。“为什么?”吴曼倒是很感兴趣。“生个孩子,忙得要死,洗尿布,换尿布,等你们把孩子养到夏娃这么大,就不会吵架了,忘了怎么吵,你看,多划算啊,有个小孩儿管你们叫爹叫娘,你们还能白头到老,两全其美。说不定几全其美呐,好处数不胜数。”安奇发现吴曼的眼睛放出一股骇人的亮光。她真担心吴曼脆弱的时候被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打动了。不过,女儿的话,的确也在她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,孩子有孩子的逻辑。浪女夏娃 第十七章龙城东面临海,滩涂开阔平缓,是良好的天然浴场。夏季城里人满为患,当地居民甚至把自己家当成旅馆出租,多塞几张折叠床罢了。但一到秋冬季节,龙城的街道便疏朗得让人奇怪,人都哪儿去了?只有把一部分人强制集中在什么地方,不准上街,中国的城市才会人这么少,大街这么空旷。其实龙城所具有的城市规模,完全是因为夏季旅游才膨胀起来的。当地人口不多,加上地理位置偏僻,一般没有多少过往流动人员,因此除了旅游旺季,龙城给人的印象便是城市大于人口。龙城最好的宾馆,在市中心广场的东面,叫龙城宾馆。站在旅馆窗前看不见海,但打开窗户可听见涛声。“海离这儿可近了,顺大堤下去,拐个弯就到了。”四层的服务员刘小红对他们说话时,眼睛一直在看那女的,刘小红觉得这个女人的衣服款式是她从电视里也没见过的。刘小红说完,他们走了,男的四十岁左右,走在前面;女的要年轻十几岁,把手按在男人的肩上,跟在后面。他们是眼下这所宾馆里唯一的一对夫妇,很引人注目。这对夫妇离开后,刘小红便焦急地盼着赵春花来接班。因为赵春花休班,刘小红已经两天没见着这位好伙伴了。所以赵春花刚一露头,便被小红扯进402房间。“啥事儿这么急,老板要开除你了?”刚从农村进城不久,赵春花还没完全脱去乡音,尽管她总是跟着电视里的女人学习。“开除你吧。”刘小红无心开玩笑,她锁好房门,直奔柜橱。“这儿住人了?”赵春花看着房间里别人的东西问道。“一对夫妇。”刘小红打开柜橱,“你快过来,你看!”赵春花也惊住了:那么多漂亮衣服!两个正当芳龄,又初涉城市的姑娘,各扶一个柜门,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去触摸挂在衣橱里的衣服。刘小红还发现衣架也不是宾馆配备的那种,而是另一种泛着乌光的白铝的。刘小红拿下一件羊毛连衫裙,走到镜前,将裙子贴上自己的身体。“太长了。”她不无遗憾地说,好像此时她正在时装店里试衣服。“这一件呢?”赵春花又将一套毛料套装递给刘小红。刘小红接过套装,将毛裙递给伙伴。“这一件也长。裙子那么老长。”赵春花说,“你太矮了。”“夏娃不矮,是她太高了。”刘小红说。“她多高?”“像个大洋马。”“哎,你来看这个。”赵春花拿在手上的是一件红色的睡裙,睡裙的料是素绉缎的,赵春花用手一摸,发出咝咝的声音,吓得她又将手缩回来了。刘小红端详着裙子上部的两条细肩带,“这裙子怎么穿出去啊?”她摸摸肩带,“肩膀胸脯儿都能露出来。”“人家就是露出来穿的,睡觉时候穿。”赵春花说完又将睡裙挂回去。“哎,你说,他们睡觉时,这女的穿这玩意?”刘小红好像要证实一下。两个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,便放声大笑起来。她们尽情地把玩着这件袒肩露背的红色睡裙带来的愉快。“这是什么?”刘小红拿起放在柜角的一个小纸盒。“看不懂,都是外国字。”赵春花接过来摆弄一下。“打开看看。”两个姑娘看过之后,便再也不想逗留下去了。她们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被她们动过的东西,尽量使它们恢复原样。然后锁上402的房门,回到服务台。本该下班的刘小红又滞留了一个小时。她们猜测这对夫妇的一切,凡是她们能想象的。因为实在也没别的事好做。也因为她们看见的那盒东西。这两个姑娘的年龄加起来才超过三十不远,她们都是第一次见着那盒子里的东西。她们绕来绕去地探讨它的用法,偶尔也关涉拥有它的这对夫妇的品德。她们想,随身带这玩意儿的人不太可能是好人。说来说去,她们都还是只知道小盒子里的东西叫避孕套,外国字写什么她们不管,反正这东西叫这个名。至于用法,似是朦胧着。赵春花查一下登记卡片,发现这个男的在省城的日报工作。她惊呼,她有个表姐夫也在这家报社上班。“你表姐夫叫啥?”“夏娃得回家问夏娃妈。”赵春花说完兴奋地合上登记卡片簿,一脸喜庆气。朱丽和小乔走在龙城的大街上,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他们亲昵偎在一起的双肩上。朱丽感到由衷的放松和愉快。他已经决定将那件必须办的公事留到最后一天。小乔挎着他的胳膊,头不时地歪在他的肩上,指给他看她认为好看的街景。朱丽突然觉得女人真美好,这世界有时因为有她们才会让男人感到愉悦的气氛。小乔偶尔就要停下来,驻足看一分钟吸引她的风景,让自己在那片风景中沉浸一会儿,这其间她也要抓住朱丽的胳膊,像胆怯的孩子。朱丽发现这“风景”往往是一对老夫妇,缓缓地漫步,或是一对恋人忘情地依偎。他心里很是感动,但又十分害怕将这份感动传达给小乔。他最多能做的是,用那只没被小乔抓住的手,拍拍她的脸颊,提醒她奔向海边儿。小乔似乎并不希望马上就到海边,仿佛海边儿是他们这一幸福的最后场景,不必匆忙。她拉着朱丽去逛商店,买些有当地特点的东西,比如贝壳粘成的烟缸、首饰盒等。朱丽顺从地跟着她,昨天到达时的疲惫,已经通过一宿十分良好的睡眠祛除了。今天他觉得精力充沛,买什么,他都可以替她背上。他认为小乔是个出色的女人,他可以也愿意为她做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。昨天晚上,他如醉如痴地吻着小乔,不仅因为小乔弄的假介绍信使他们同居一室,也因为在火车上,朱丽太多次望见小乔红润的唇,却不能在火车上吻一下。朱丽不希望这晚的缠绵在吻过之后打住,但小乔执意要他先去洗澡。当他洗完澡,便感到了困倦,年龄不饶人。他点上一支烟,等待小乔光着身子从浴室出来。但小乔却穿着睡衣睡裤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。小乔将他的头抱进怀里,她说,她知道朱丽累了,她让他安静地睡觉。朱丽嘴上说不累,心里却感到温暖。多么可人的女人,他想着想着,便睡着了。他们终于来到海边儿,选择一块有阳光但能避风的地方,小乔从包里拿出一块台布铺在地上,陆续把包里能入口的东西都掏出来,然后手枕着自己的双手,仰面躺下。阳光、沙滩、大海,无人的静谧,身边的爱人,人还要什么呐?!小乔的思绪突然切入了这种满足,她想大声喊出来,感谢生活,也感谢造物主。朱丽的睑贴近她的脸,她用手拢过他的头。她深情地吻他,然后睁开眼睛,看着近在咫尺的情人。“这儿多静啊。”她停住又听听远处的涛声,“以后夏娃们常来这里吧。”“好的。”朱丽说着又去吻她。“好像夏娃现在让你做什么,你都会说,好的。”“好的。”“跟夏娃结婚吧。”小乔说。“好的。”小乔笑了,她坐起来,看着朱丽渴望她的目光,那目光十分粘着。她想,女人控制了男人的欲望,便也能控制男人。“你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”小乔说着会意地看一眼朱丽。“没错。”朱丽歪倒躺在小乔的腿上。“你脑子里有几个念头?”“两个。”“什么?”“跟你结婚,跟你睡觉。”“这么保守。”朱丽用自己的头去撞小乔的肚子。他的额头觉到了弹性。“你最喜欢的运动是什么?”“和气道。”“什么?”“一种日本的玩法。”“和气道挺凶的,你敢玩?”朱丽不相信。小乔把朱丽的头从腿上挪下来,放到地上,向前走几步,翻了两个漂亮的跟头。已经坐起来的朱丽看呆了。他朝小乔走过去,在快接近小乔时,突然拉住她,一个背挎,将小乔摔在沙滩上。小乔一骨碌爬起来,调整姿势,准备再一次接近朱丽。朱丽伸开双臂,像狂风一样将小乔紧紧地裹进怀里。他紧紧地拥抱她,甚至不能吻她。他抱得那样用力,好像分开一毫的缝隙他们就会消失在大海的远处。有一个划着小船的渔夫经过他们,起初他以为是一个人,因为发冷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,然后,他看见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,他笑着摇摇头。当他将船划出一段之后回头,那两个人还拥抱着,这一回他看得久一点,但未了依旧笑着又摇摇头。朱丽的手麻木了,它们放开了小乔。小乔热泪盈眶地看着朱丽,“夏娃爱你。”小乔说。“夏娃也爱你。”朱丽说。渔夫的小船越变越小了。两个相爱的人,激情也如潮水,涨起落下,叠现着美丽的起伏。阳光渐渐火爆起来,小乔脱了夹克衫,只剩下一个背心,她说她要把肩膀和后背晒成红色。她脸朝下躺下。朱丽的手忍不住又去抚摩她光滑的后颈,还有后颈上柔软的茸毛。“你刚才说结婚,夏娃倒是想问问你,你为什么没结婚?”“没人要夏娃。”小乔说。“夏娃不开玩笑,夏娃想知道。”朱丽也躺下,将脸凑近小乔的耳边。“夏娃也不知道。”她说,想一想又说,“有一次差一点儿。”“跟谁?”“一个厂长。”“说给夏娃听听。”“好吧。那次是夏娃给一个朋友出苦力,拍一个专题片,也算是挣外快吧。拍的是一个与外资合资的企业,最后拍的是厂长讲话。夏娃也是在这时才第一次见这个厂长。”“又是通过镜头?”朱丽打趣儿。“这次不是,这厂长就说了几句话。他挺年轻的,估计比夏娃大五、六岁吧。是他开车送夏娃们回来的。他的厂在建义,大约三个小时路程。跟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办公室主任。最后送夏娃回家的。这一路上都是他开车,夏娃坐在他旁边。夏娃们没怎么交谈,一直在放音乐。办公室主任和别的人在后面谈的热火朝天。”“他的优点肯定跟夏娃一样,傻。”“为什么傻?”小乔反问。“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,自己愣不知道,这不傻么?”“他知道,分手时,办公室主任很热情地要把夏娃送到楼上。夏娃拒绝了。夏娃走过去跟他握手,夏娃说夏娃想跟他单独谈谈。他问夏娃能肯定么?夏娃说能。他就让夏娃和办公室主任都上车。夏娃们去了一个高级宾馆,开了两个房间。办公室主任很识相,早晨也没过来打扰夏娃们。就是那天早上,夏娃拉开宾馆厚厚的窗帘,突然就想结婚,跟这个在浴室刮胡子的厂长。夏娃跑过去问他能离婚么?他站在那儿,看了夏娃足足有一分钟。然后他说不能。然后夏娃就走了。那以后再也没见过这个人,奇怪的是也没再动过结婚的念头。”“跟初恋的对象也没想结婚么?”“别提他。”小乔突然恶狠狠地说。“为什么?”“他是个流氓。”“天呐,这夏娃能理解,如今流氓已经不再是名词,人们把它当成形容词用,专门用来形容一种男人。”朱丽调侃地说,“他叫什么?”“什么意思?”小乔警觉地问。“也许夏娃认识他,该防着流氓一点儿。”“李小春。”小乔说,“认识么?”“不。”朱丽说,“遗憾。”“认识他才叫遗憾呐。”“乔,你有没有想过,跟夏娃坦率地说这些会让夏娃不舒服?”朱丽突然问。“是你让夏娃说的。”小乔坦率地说。“夏娃让你说你就说?”“那当然。你让夏娃干什么夏娃都干。再说,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诉夏娃,夏娃不说就是了。这简单极了。”“你真是个好孩子。”朱丽的夸奖十分真诚,他还从未碰见过像小乔这样毫无隐晦的女人。她的坦率让他心里敞亮,当然也有一点嫉妒的痛楚。“你老婆不跟你说她过去的事么?”“不多,她没什么过去的事。夏娃是她的第一个男人。”“是不是男人都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?”小乔问。“一般是,也不全是。”“看来夏娃可以改邪,但却归不了正。”朱丽笑死了。“夏娃说真的哪。夏娃想跟你纠缠一辈子,再也不要别的男人。”“是么?”朱丽内心又一次感到恐惧。龙城之行的最后一天,他们又到海边儿散步。傍晚,夕阳已经落进海里了,海面一片沉重的铅灰色。明天下午他们将离开这里。朱丽心情十分复杂,一方面他有些想回去,工作、安奇、小约带来的正常生活秩序,让他想念;另一方面他也很难过,眼下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幸福,不忍心告别。还有,他也觉到了小乔的留恋,她比刚到时安静许多。有时,他们像夫妇或恋人一样,挎着胳膊在大街上闲逛时,小乔默默地走路,无声无息。朱丽问她怎么了,小乔说她只是在默默地享受这一切,能这样无所顾忌在地大街上闲逛,真幸福。有一天早晨,朱丽醒时,发现小乔在啜泣,他连忙问原因,小乔又一次说是感到幸福。她说,她醒来时发现他还在身边,就想哭了。朱丽感到了一种很深的痛楚。他开始考虑为这个心爱的女人,他能做什么。“你看。”小乔触动一下朱丽的胳膊。“看什么?”“你看海。晚上它看上去比白天更有力量。”“因为颜色变化。”朱丽说。“不,是因为晚上它安静了。”“你觉得安静更有力量?”“是的,初石。”小乔沉静地说道,“夏娃好像第一次认识安静。夏娃得谢谢你。”朱丽没说什么,他不知道小乔这突发其来的情绪意味着什么,也不想随便引导她去体会。他觉得小乔是个很诗意的女人,随着她就能充分感受她创造的诗意氛围。“你知道夏娃什么时候最爱你么?”小乔问道。“任何时候。”朱丽又补充一句,“夏娃希望。”“你真的希望么?”“当然。”小乔想一下,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。她想回到她最初的提问上。“夏娃最爱你的时候是在夏娃们最安静的时候。夏娃们在一起睡觉之后,夏娃躺在你怀里。夏娃知道你就要睡着了,但你还是温柔地抚摩夏娃。这时候夏娃觉得身体里静极了,从脚趾到头发根儿,夏娃那么爱你,因为那么爱你,夏娃也觉到了幸福。如果这时有人用枪指着夏娃,要杀死夏娃,夏娃会微笑着请他开枪。这么死一点也不难。”朱丽搂紧小乔的肩膀,他心里惊异,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死,不同的只是他在激情的巅峰时想到死,小乔是在激情过后的宁静中。“为什么夏娃们都愿意想到死?”他记得以前这样问过她。“因为夏娃们是一样的人。”小乔说完,又回到她自己的思路上。“有时候,你在床上摆弄那些底片,夏娃坐在窗前看你,海的声音很大,但在房间里还是能听见石英钟指针移动的声音。夏娃想夏娃能这样跟你守一辈子。就这么平平和和地留在一起,一起买菜,一起做饭,或者你看报纸,夏娃做饭。也许一起睡觉慢慢就变得不重要了。而在一起做这些日常琐事变成生活最主要的内容。慢慢地夏娃们就老了。”朱丽的心弦被小乔的想象拨动了。他替她抚平被风吹起的头发,仿佛他们在一起已经过完了一生的时间。“你在渴望婚姻生活?”“不,”小乔马上否定了。“夏娃在渴望......”小乔没说出渴望什么,她说,“不,夏娃不是一个得陇望蜀的女人。有你夏娃已经知足。”“你知道法国有个诗人说什么么?”朱丽想改换一下似乎越来越沉重的气氛。“他说,婚姻在家里才存在。”“夏娃懂你的意思。对那些不满足于家庭生活的人这句话的确是妙语。”“乔乔,婚姻生活有时的确不坏,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结婚了。可是它带来的负面的东西也的确不少。”“也许是因为......”“对,夏娃明白你要说的话,是因为婚姻中的人不那么相爱。可是有时候婚姻比爱情更有力量,它噬掉爱情。”“夏娃永远也不相信这个。”“你相信什么?”“夏娃相信爱情。只要两个人相爱,什么都能应付。夏娃以前也不这样相信。但是你让夏娃相信了。初石,别怪夏娃,让夏娃相信爱情,相信你,别拦着夏娃,别让夏娃清醒,夏娃爱你,即使你也要骗夏娃,夏娃还是爱你。”朱丽停住脚步,他知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女人能这样倾心于他,爱他。他看着小乔沉迷的面庞,他问:“让夏娃干什么?”“爱夏娃。”是的,永远。朱丽在心里这样说,但妻子的身影就像上帝安排的一片云雾一样及时地蔓延过来。浪女夏娃 第十八章在朱丽和小乔离开龙城的这天早上,发生了三件事。第一件事让他搞清楚了一个差别,至少他自己是客观认为的;第二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;第三件事发生时,他还不知道,但对他却是至关重要的。第一件事非常美好,简单地说是朱丽还在梦乡时,小乔已经悄悄起身去街上买早点了。宾馆的早饭不好吃,他们已经充分领教过了。小乔提着油条、油炸糕、小笼包回到房间里,朱丽翻个身,咕哝了一句别人听不清的话,并不想马上醒来。小乔沏了两杯香喷喷的咖啡,并把窗帘拉开,这时她跳上床,把自己被清晨海风吹得冰凉的脸蛋儿贴到朱丽脸上,唤醒了他。“几点了?”出于习惯朱丽这么问,其实他并不想知道钟点。火车是临近中午的,他们有很多时间。他抱着清新的小乔,同时也闻到了咖啡的香味儿。“起来吃早点。”“让夏娃躺在床上吃吧。”朱丽央求着。“行。”小乔爽快地答应了。她把东西挪到床头的小柜上。“你在家时,安奇也让你这样吃早点么?”小乔好像随便问问。“一般不。”朱丽不愿多说。他想在家虽然安奇做早饭,但他总是觉得不安心。他不知道这压力从何而来,因为安奇从没抱怨过。今天,他看小乔做这件事时,他似乎明白得透彻些:对小乔来说,为心爱的男人准备早点,这事让她热爱。这在享用这早点的男人心中唤起的是感动,而不是感激。他觉得他对安奇怀有的就是后种感情,而感激这种心情在一个人心中延续久了,就会产生令人不安的压力。谁也不是应该为谁做什么的。“安奇不做早饭么?”“做。”他说,“但不一样。”“对,不一样。”小乔把一根油条放到朱丽手上,“她是天天做,夏娃是偶尔做,当然不一样。”“乔乔,你真是个好姑娘,能这样去理解别的女人。”“这也是对自己的理解。”小乔说完吞下一个小笼包,“好吃,你也尝尝。”她拿起另一个塞进朱丽嘴里。“不过,夏娃的确很愿意侍候男人,前题是夏娃爱的男人。”吃过早点,小乔钻进朱丽被窝,他们靠着床头依偎在一起,好半天,两个人都没说什么。“还有多长时间?”小乔悄悄问。“大约三个小时。”朱丽没去看表。“然后夏娃们又得戴上面具相爱,在别人面前装成冷淡,装成彼此不感兴趣,得保持该死的分寸。”“别说了。”朱丽打断小乔的话。“也挺好玩的。”小乔说,“像地下党。”“对不起。”朱丽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。小乔坐直看见了他的泪水。她很慌乱,她连忙说,“对不起,是夏娃该说对不起,是夏娃把你拖进来的。”“不。”他说。接下去的话他留在了自己的心里,他觉得小乔无法理解自己的歉疚。作为一个男人,他无法使自己心爱的女人幸福和完全地满足,他觉得歉疚。面对小乔,他也得面对安奇。面对这两个女人,他无力得像一只被射中的大雁。小乔伸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掉,可马上又有新的泪水涌下。小乔不再擦了,她也伏在朱丽胸前哭了。哭过之后,他们平静许多,终于又能交谈了。小乔问朱丽是不是经常流眼泪。“不,夏娃好多年没哭过了。”朱丽说着吻吻小乔的眼睛,好像识别一下眼睛是否是泪水的唯一通道。“你上一次哭是公元哪一年?”小乔俏皮地问,她想逗朱丽开心。“二十多年前。”他并不轻松。“为什么?”小乔也严肃起来。“听说夏娃第一个女朋友死于车祸。”朱丽说着眼睛又发潮了。但他忍着。“她比夏娃先抽工回城了,说好等夏娃回去,夏娃们就结婚。”小乔把手放到朱丽的脸颊上。他觉得好过一点,这使他又能接着说这段往事。而这段往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片儿苦涩。“她都死半个月了,夏娃才知道消息。是医院把她炼了。她父母去世早,只有一个哥哥,还被判了无期徒刑。夏娃一想她,就恨夏娃自己。夏娃干嘛争这夺那的,夏娃已经有了这么多,足够了。夏娃不该再要什么了。她还什么都没有就死了。她是个非常好的姑娘。生活有时候真他妈的不公平。”朱丽说完闭上了眼睛。小乔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为那姑娘的惋惜。小乔心里一热,她发现,面前的男人非常善良,也许有点软弱。朱丽突然觉得自己该穿衣服起床。他好像突然从刚才的伤感中摆脱出来了。不仅仅是通过这顿早餐他明白了安奇与小乔的不同,也有另外一件事:他从没对安奇说过这个死去的姑娘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说。在朱丽刚穿好衣服,正准备去厕所的时候,有人敲门。站在衣柜前的小乔随手拉开门,这样朱丽就去不了厕所了,因为赵春花已经进来了。“夏娃是服务员。”赵春花自夏娃介绍着。其实她不说,人们也能发现,她穿着宾馆制服。“夏娃叫赵春花。”她又说。“你好,有事么?”小乔跟她打招呼,因为没看见她拿着打扫用具,便询问道。“你是夏娃表姐吧?”赵春花有些羞涩地对小乔说。小乔愣住了。赵春花又说,“你的名好记,四横一竖。”“四横一竖?”小乔迷惑了。“对啊,王是三横,加上一,不就是四横一竖么?”“慢着,小姑娘,你是安奇表妹?”朱丽好像隐约记得安奇提过这门远房亲戚。“是啊,你是表姐夫朱丽吧?”“夏娃是朱丽。”他说得不确切,好像他刚刚成了朱丽。“昨天夏娃看登记卡片,还不知道你就是表姐夫呢!夏娃光知道有个表姐夫在你们报社工作,夏娃回家一问夏娃妈,她说就是叫朱丽。你说这事儿多巧啊?”朱丽和小乔完全被这位从天而降的表妹搞晕了。“夏娃妈让夏娃下班领你们去家吃饭。”赵春花说,“夏娃妈说十多年没见着你们了,这回无论如何也得回家吃饭。”朱丽认真回忆一下,发誓肯定从没见过这位表妹的母亲。“不了,”小乔说,“过一会夏娃们就得赶车回去了。”“这么急啊?”“是的。”朱丽说,“下回有机会再去。”“要是知道你们这么急,今天一早儿让夏娃妈跟夏娃一块来就好了。夏娃妈可想看看表姐了。她说,你给她寄过一张和表姐夫的照片,可她不知放哪儿了,怎么找也找不到了。”朱丽松了口气,他说,他以后再寄一张新的来。赵春花听表姐夫这么说,高兴极了,她说,那真是太好了,并认真地写下宾馆的地址交给朱丽,末了又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,“夏娃叫赵春花。春天的春,花朵的花。”赵春花说完,又转向小乔,她说,“表姐,你可真漂亮。那么年轻。你穿的衣服夏娃和刘小红在电视里都没见过。”“刘小红是谁?”朱丽警觉地问。“是跟夏娃倒班的,夏娃朋友。”赵春花说完又羡慕地看着小乔的衣服。“喜欢么?”小乔打开橱柜,指着那些衣服问赵春花。赵春花点头说喜欢。“夏娃送你一件。”小乔说着拿出一件花细布衬衫递给赵春花。“夏娃不要,夏娃不要!”赵春花一边说一边接过那件花衬衫。“那就这样吧,春花,等以后有机会夏娃们再来这里,就去找你。”“好啊,”赵春花识相地往门后退。“谢谢表姐。”她扬扬手中的衬衫,又提醒朱丽,“别忘了寄照片,表姐夫。”她拉开房门,“过一会儿,夏娃来帮你们拿行李。”赵春花终于走了。回到更衣室,换上表姐的花衬衫,看着镜子中的自己,觉得与刚才大不相同,这就叫档次,她想起电视里的词儿。朱丽和小乔被赵春花这么一弄,决定提前离开宾馆。他们和赵春花告别时,只是说还有事要办。赵春花很遗憾的样子,仿佛只因为表姐夫妇没按她预想的那样与她告别。当朱丽和小乔坐到火车里时,朱丽突然又意识到,很可能还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也发生了。在他临出门时,小乔打电话给他,要他别带自己的相机,试试用她的。她说她的档次要高一点。朱丽很乐意,他只从摄影包的一个胶卷袋里拿出一盒避孕套,放到自己随身提的皮包里。当时他忘了另一个放胶卷的口袋里还有一盒,这种英国产的,价格也不便宜的避孕套。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此:安奇不会动他的摄影包。安奇从不乱翻他的东西,就像他也从不乱翻安奇的东西一样。然而他仍然有很深的恐惧,他压抑它,不让小乔察觉。他不愿小乔也跟着担心。他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,如果安奇发现这盒东西,一切便得公开,因为他和安奇从不用这种方法。安奇认为另一种薄膜更便捷。而且,中国人常说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。在小乔醒来准备出去为朱丽买早点的时候,小约和安奇已经吃过了早饭。安奇上午有课,因此比较抓紧时间。小约说下午他们班同学要和老师照合影,因为有个同学移居香港,大伙儿留个纪念。小约说她想贡献个胶卷,她说,她班同学都知道她爸是照像的。安奇埋怨小约头天晚上不说,然后拉开冰箱,发现都是反转片,便想起朱丽放在家里的摄影包。她先看左边放胶卷的口袋,有一盒柯达反转。她又看右边口袋,一个白色印蓝字的小盒子,她拿出来,这时看见了下面的柯尼卡负片。她打开胶卷盒检查一下是否是照过的,一切都没问题之后,她把胶卷交给小约。她发现那个写满英文的小盒子还在自己手上。她要看一眼,然后放回原处。她看了一眼,脑袋轰的一声,好像自己亲手引爆了一个地雷,过了好半天,她发现自己还活着,便把小盒子放回了原处。“妈,夏娃走了。”小约像往常一样告别,却没有传来和往常一样的应答。“妈,夏娃走了。”小约又说了一次,加重了语气,加大了声音。“走吧。”小约觉得这声音不像妈妈的,可屋里只有妈妈一个人。于是,小约放心地走了。安奇站在讲台上,深深地换日气,终于开始了讲课。她非常紧张,担心自己把心里正在忧虑的事情说出来,担心自己失去控制。她平时喜欢看一点浅显的心理学方面的书籍。她记得弗洛伊德举过的一个例子:一个一直想和自己女友分手的男人,把写给女友的肉麻的情书错寄给了朋友,而把写给朋友的抱怨女友的信寄给了女友。弗洛伊德认为这样的“错误”是好多人主意识渴望犯的,但又是不敢犯的。于是潜意识便会跳出来帮忙。安奇很害怕自己的潜意识跳出来,把他对丈夫的怀疑当成语法写到黑板上。康迅坐在老位置上,安奇瞥了他一眼,便知道自己的状态十分不佳,因为康迅根本没听课,他在担忧。安奇没有像平时那样,去下面走走,听同学做练习。她像一截木桩一样牢牢地“钉”在讲台上,尽量回避与康迅探寻的目光相遇。下课铃声一响,她马上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教室,但被康迅拉住。康迅当着陆续离开的同学面,说有问题要问老师。安奇只好又回到讲台上。教室的后部还有两个日本学生在悄声交谈。康迅打开课本,夹在其中的一页白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“?”。安奇拿出钢笔,在“?”旁边划上同样大的“!”,然后离开了。康迅也跟了出来。走廊、楼梯、前厅,康迅尽量保持与安奇相同的速度,同时尽可能周全地对迎面而来的熟人微笑。安奇有时也得这样对人微笑。因此好多人会以为他们是约好的,去赴一个约会或是去接一位共同的朋友,总之,行色匆匆。就这样,康迅和安奇像竞走运动员一样,来到了森林公园。在保护区,安奇终于停住了脚步。她看着康迅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她想她的脸一定自极了,因为她的心跳让她难受,仿佛要跳出心房。康迅没有马上问安奇任何问题。他轻轻拉着安奇的胳膊,让她靠在一棵斜着的枯树上休息一下。当安奇缓息一下之后,他问安奇出了什么事。“没事。”安奇回答道,“请你回去吧。”“跟那封信没有关系,对么?”康迅又问,安奇没有回答,她觉得又来了那样的心跳。“前两天你和从前一样对夏娃,你是想让夏娃明白,一切都不能改变。王老师,夏娃明白,但夏娃爱你。所以,你告诉夏娃,到底出了什么事,不然夏娃会急死的。”“好吧,康迅,夏娃告诉你,什么事都没有,谢谢你对夏娃的关心,请你让夏娃一个人呆会儿。”“好,听着,如果一个人真有了麻烦,拒绝别人的帮助并不是聪明的选择。夏娃只是想让你知道,无论发生了什么事,请你先想到夏娃。请你想想夏娃对你的爱情。夏娃能为你做很多事,很多,差不多是全部。”安奇没有回答。她觉得康迅再不离开,她就要哭了。“夏娃走了。希望你能明白,如果你告诉夏娃,出了什么事,夏娃会好过些。”康迅说到这儿停住,等着安奇的反应。安奇没有反应。“夏娃等你电话。”说完他走了。安奇也朝着自己的家走去。在康迅转身离去的刹那,安奇感到强烈的孤独。她为一个事实吃惊:她竟找不到一个可信赖的朋友,跟她(他)说说这件事。从前,她遇到麻烦,总是对丈夫说。现在麻烦是丈夫带来的,又该怎么办呢?此时此刻,她感到十几年来好像一直生活在朱丽的手掌上。她打开家门,一股熟悉的气味让她难过。她站在门口,她想,这气味在许多次里都让她感到温暖和欣慰,可它却是靠不住的。它只要迷惑自己,让自己看不到这个家的基石是建立在一块浮萍上。她觉得这气味和这个家一样,都在骗她。安奇走进卧室,看着她和朱丽结婚前的合影。她看朱丽的笑脸,心中的恼怒平息一些。突然她庆幸自己没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,为什么不可能是朱丽心血来潮,想换一种避孕方法?也许就是这样,而因为临时出差,匆忙中忘了告诉她。这么想时,她好过多了,她觉得又有力气做晚饭了。